奶奶說養雞十年能通靈,二十年能成精,五十年能成王。

奶奶說養雞十年能通靈,二十年能成精,五十年能成王。

奶奶死了,被做成屍煞。

在我回來的那天晚上,變成屍煞的奶奶從坑裡破土而出,尋著味兒來找我。

⽣命危在旦夕的那⼀刻,雞王出現了……
1
我老家有⼀個流傳已久的,動物成精的傳說。

老⼀輩⼈總說動物活到⼀定歲數後會成精。

成了精的動物要麼殺了吃掉,要麼供奉起來,能保宅護主。

很小的時候我奶奶就一直跟我說這些民間故事。

小時候聽聽也就罷了,長⼤了我就對這些流傳的故事不以為然了。

哄小孩睡覺的故事而已,沒必要當真。

直到我親身經歷了⼀次永⽣難忘的詭譎事件……
我叫安瑞翔。

我失眠了。

算上今晚,我已經第四天失眠了。

作為⼀個早出晚歸的卑微社畜,我向來是沾床就睡,⼀覺到天亮。

可是從三天前的晚上開始,一切都變了。

三天前的晚上,我在迷糊的睡夢中,總是能聽到若有似無的公雞叫,直到凌晨四點。

我醒來後,耳朵非但沒有變清凈,公雞「咯咯咯」的叫聲反而更加清晰。

⼀開始,我以為是誰家養的雞,暗暗罵咧⼀通,倒床就睡。

可是,從四點醒來之後,我就再也睡不著,直到天亮。

⼀晚,兩晚,三晚都是如此。

我就是在心⼤,此刻,我也有些慌了。

晚上睡眠不足,白天我就頂著⼀雙黑圓圈去上班。

同事見到我的臉色,直呼我晚上是不是通宵擼遊戲去了。

我內心火⼤,卻隻能無奈地敷衍過去。

我不能去跟⼈說,我夜夜被⼀隻公雞給吵得沒法睡,即使說出來,也沒⼈會相信。

誰會相信公雞會叫⼀整夜,還隻有我⼀個⼈才能聽到?
2
今晚,我疲憊地躺在床上入睡,同時暗暗祈禱不要再聽到吵⼈的公雞叫,不要再⼤半夜醒來。

本來我睡得挺好的,⼀夜無夢。

可是,半夜四點鐘的時候我還是醒了過來。

這⼀晚,我的耳邊反常地沒有響起公雞「咯咯咯」的叫聲。

我猜想,可能公雞是被主⼈送走了或者被吃了也不⼀定。

在我愣神之際,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在手機響起的那⼀刻,我是憤怒的。

踏馬的誰這麼無聊,⼤半夜的打電話吵⼈清夢!
可是,等我看到來電顯示時,我立馬接通了電話。

「喂,阿奶,這麼晚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打給我的,是我遠在鄉下的奶奶。

我奶奶已經是年過古稀的老⼈,⽤不慣手機這些東西,⼀般情況下都是我們打電話回去。

因為這⼀個月有些忙,我也有好幾天沒有打電話回去了。

我沒有想到奶奶會自己打給我,而且還是半夜。

⼀時間,我也有些詫異。

電話接通了,我也回應了,電話那頭卻沒有聲音。

我又問了⼀句,還是沒有聲音。

正當我以為是我奶奶不小心按到了撥通鍵,要掛斷電話時,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了細弱蚊蟻的回應。

「咯咯咯。


是公雞叫!
我猛地睜⼤眼睛,滿臉驚恐!
我驚異地看向自己的手機,不明白我怎麼會在電話裡聽到公雞叫。

我點開手機屏幕⼀看,沒錯,是我奶奶的電話號碼。

還沒等我出聲詢問,電話那頭又傳來了幾聲細弱的公雞叫。

「咯咯咯。


明明是公雞叫,這⼀次,我卻鬼使神差地聽懂了。

「你再不回來,你奶奶就會魂飛魄散,再也不能投胎……」
3
凌晨四點,我接到了⼀個電話。

不過,打給我的不是⼈,而是⼀隻雞。

現在,公雞告訴我,我再不回去,我奶奶就會魂飛魄散,再也不能投胎。

我就是個傻子,也知道我奶奶死了。

可是,我奶奶明明還好好地在鄉下⽣活著,我卻被告知她要魂飛魄散?!
想到我的奶奶,我抓著手機,對著電話那頭憤怒地喊道:「你踏馬是誰?!為什麼學公雞叫?!
「我奶奶呢?你把我奶奶怎麼了?!」
我緊緊抓著手機,青筋暴起。

我打心底裡不相信公雞會說話,隻覺得是有什麼⼈故意裝神弄鬼,想要以我奶奶為要挾,哄騙我做什麼事。

電話那頭停頓了⼀下,然後又傳來公雞的咯咯叫。

公雞的叫聲很奇怪,時而渾厚,時而尖細,就好像被⼈捏著脖頸,掙紮著尖叫⼀樣。

「不想你奶奶魂飛魄散的話……
「明天,明天⼀定要回來……」
公雞的話猶如驚天炸雷,響徹我的耳邊。

明明是在電話裡傳音,感覺卻像是在我的耳邊親口說的⼀樣。

我身子⼀抖,不自覺地跟著念叨:「明天,明天⼀定要回去……」
和前三晚⼀樣,我醒了後就再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

在我奶奶的電話掛斷以後,我不放心地又回撥了過去。

我不死心地打回去了四次。

前兩次響了很久都沒⼈接。

第三次接通了,還是秒接,然後又秒掛。

等我第四次再打回的時候,我奶奶的手機關機了!
我盯著已經黑屏的手機,⼀股不安的情緒籠罩在我的心頭……
4
天⼀亮,我就打了經理的電話,向公司請了⼀個星期的假。

早上七點,我來到了機場,準備乘坐飛機回去。

在那通詭異的電話結束後,我就訂了回老家的最早的那⼀班飛機。

我的老家在閩南地區的深山小鄉村,說不上落後也說不上閉塞,封建迷信倒是挺嚴重的。

我下了飛機後又坐了兩個鐘頭的⼤巴,之後又坐了半個鐘頭的面包車,在快要頂不住山路的顛簸,要吐的時候,我終於回到了家。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

我站在家門口,心情莫名地有些沉重。

我推開半掩的⼤門,張嘴想要喊⼈,卻被⼀股帶著黴味的冷風吹了我⼀臉的灰沫。

我抹了抹臉上的灰塵,疑惑地看向屋裡。

屋裡的⼀切都還算整潔,隻是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打掃,竟然落下了⼀層薄薄的灰塵。

農村泥土多,遇上夏季幹旱的時節,只要⼀天不打掃,屋裡就會灰塵飛揚,家具那些東西就會沾染上⼀層薄灰。

我看著屋裡滿滿的⼀層灰塵,心裡突然⼀咯噔,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我家雖然現在就我奶奶⼀個⼈住,可她也不會任由家裡臟亂差。

我奶奶該有多久沒打掃,才會讓家裡都佈滿灰塵?
我把⾏李箱放回房間後,來到客廳。

客廳裡的桌子、椅子,乃至全部的家具和電器都蓋上了⼀層薄薄的細灰。

然而,我還是發現了不同。

飯桌上的菜篩子是沒有灰塵的。

我打開菜篩子,發現裡面放著兩個碗。

碗裡裝著中午吃剩下的飯菜。

⼀碗吃剩到碗底的豬頭肉,和⼀碗沒剩幾條葉子的青菜。

不是很新鮮,但也還沒有餿味。

我擰了擰眉頭,臉色不好看。

我奶奶是⼀個很註重養⽣的⼈。

她平時都是吃素較多,就算偶爾吃肉,也多是選擇油水少的精瘦肉。

像這樣,碗底都滿是肥油的豬頭肉,我很多年都沒有見過了。

5
我家現在就我奶奶⼀個⼈住。

我奶奶有三個孩子。

我爸、二叔和小姑媽。

我爸媽常年在外打⼯,⼀年回不了兩次。

我二叔⼀家倒是在鄉下住。

隻是,⼀想到我二叔那個混不吝的性子,我「嘖」了⼀聲,無奈地直搖頭。

至於我小姑媽,嫁得不遠,隔了兩個村。

有事沒事,我小姑媽也會經常過來看望我奶奶。

按照我奶奶的習慣,只要⼀天黑,不管她在外面幹什麼,不管小姑怎麼挽留她在家過夜,奶奶都會拒絕,並且堅持早早地回家。

而現在,我回到家這麼久了,卻連⼈影都沒有見著。

想到半夜那通詭異的電話,我的心口像被⼈拿了⼀團棉花堵住了⼀樣,又悶又難受。

我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奶奶,沒⼈接,手機還是關機狀態。

我嘆了⼀口氣,走出門,去了二叔家。

二叔的房子在我家的右邊,離著幾步路的距離。

在二叔家門口,我看到了坐在屋子外摘菜的二嬸。

她低著頭摘菜,眼睛卻在四處張望,神色慌張。

「阿娘,你有看見我阿奶嗎?」
我開口問二嬸,她卻被我嚇得半死。

她「啊」的⼀聲,重心不穩,⼀屁股跌坐在地上。

看到是我,二嬸拍了拍胸口,怒瞪了我⼀眼。

「你怎麼⼀聲不吭地站在這裡?想要嚇死我,好讓你阿叔再娶⼀個老婆啊?」
我抿著唇不說話,心想我站在你面前好⼀會兒啦,是你睜著眼睛卻沒有看見我,還怪我嚇唬你。

等二嬸罵完,我問她:「阿娘,看見我阿奶去哪裡了沒有?阿奶怎麼沒有在家?」
二嬸眼睛亂轉了⼀圈,突然扯著尖細的嗓子喊道:「我哪裡知道她去了哪裡?我又不是她的女兒,⼀天到晚跟在她的屁股後面跑!」
二嬸罵罵咧咧,拿著菜籃急急忙忙地跑進了屋裡。

我隱約還聽見她說什麼晦氣,什麼老不死不要糾纏她什麼的。

我被二嬸莫名的脾氣搞得心情鬱悶。

不知道就不知道啊,發這麼⼤的火氣幹什麼?
還氣得整個手都在發抖?
這時候,我的肚子忽然「咕嚕嚕」地響了起來,隱隱還有些胃痛。

我這才突然想到我今天⼀整天都在路上顛簸,根本就沒有吃多少東西。

看著二嬸留在地上的剩菜葉子,我決定先回家煮飯吃,再去找奶奶。

我天真地想著,說不定等我煮好飯菜後,奶奶就回來了。

就在我轉身往家走的時候,仿佛看到⼀雙怨毒的眼睛在二叔的客廳房間門口⼀閃而過。

我回到自己家裡,看著飯桌上菜篩子下的剩菜默默地搖頭,決定去弄些新鮮的菜來吃。

我拿著奶奶常⽤的菜籃子,走去家門口的菜園子摘菜。

我家菜園子很⼤,滿園子都是奶奶種的青菜。

隻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因為沒有及時澆水,整個菜園子的菜看起來都蔫了吧唧的,病殃殃地趴在地上。

我心疼不已,決定明天早上早點起來給菜園子的菜澆水。

同時,我又有點疑惑。

奶奶可是在村裡出了名的又勤快又愛種菜的老⼈,要不是出了什麼事,奶奶不會讓自己的菜園子變成這樣。

等奶奶回來,我⼀定要問她發⽣了什麼事。

地瓜苗也就是番薯苗是農村常吃的青菜,也是最好養活的農作物之⼀。

在滿園子都是枯萎的青菜時,隻有番薯苗⽣機勃勃,⼀片綠意。

奶奶習慣把番薯苗種在角落裡,既不占地⽅,又不⽤經常打理。

我在摘番薯苗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看見角落裡的番薯地被翻開了⼀小片。

那⼀片的番薯苗被連根拔起丟到角落裡,已經被曬得蔫兒幹。

土地也泛著⼀片黑色,好像被淋了黑色的池塘水。

我心中疑惑,抬腳想走過去瞧瞧。

我剛⼀抬腳,忽然聽到⼀個聲音在叫我。

「平妹,你回來啦?」
是⽅伯娘。

我轉過身,看見⽅伯娘站在我家菜園子外,⼀臉笑瞇瞇地看著我。

⽅伯娘的老公和我爸是老屋裡的堂兄弟,同⼀個太公的旁支。

因為奶奶的⼈緣,我們和⽅伯娘家的關系很好。

我咧嘴⼀笑,和⽅伯娘打招呼:「是啊,⼤娘,我回來了。


「平妹,你啥時候回來的啊?早上的時候怎麼沒看見你?」⽅伯娘問我。

我說:「剛回來不久,屁股都還沒坐熱凳子呢。


⽅伯娘笑嘻嘻地點頭,說回來也好,可以在家裡陪陪我奶奶。

⽅伯娘本來笑嘻嘻的,心情很好的樣子。

可是下⼀秒,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變。

⽅伯娘遠遠地對我招了招手,叫我過去。

我提著菜籃子,踩過菜壟,走了過去。

在我站在圍欄邊時,⽅伯娘和我說:「平妹,你奶奶這幾天都去幹嘛子了?都好幾天沒見到她老⼈家了。


我好笑地看著⽅伯娘,無奈地說道:「⼤娘,我不剛說過嘛,我也是才回來不久,我也不知道我阿奶去幹嘛子了啊。


⽅伯娘想了想,覺得我說得有道理。

她扯著嘴角僵硬地笑了笑,然後吐了⼀口氣。

⽅伯娘又對我說:「平妹,我和你說,你最好看好你阿奶,我覺得你家裡鬧賊咯。


我⼀愣,疑惑地看向⽅伯娘,問她怎麼知道。

⽅伯娘瞇著眼睛打量了四周,見沒有⼈,她湊了過來,在我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前天和昨天晚上都聽見你家屋後鬧出動靜了,好像有雞賊子在偷你家的雞!」
偷我家的雞?!
6
我睜⼤著眼睛看向⽅伯娘,本來平靜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我現在就像⼀隻驚雞之鳥!
只要聽到有關於雞的事,我就感到害怕和排斥!
⽅伯娘在我耳邊低聲細語,眼裡卻有種莫名的恐懼。

我眼角餘光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眼袋,心裡直納悶。

就算有⼈要偷我家的雞,⽅伯娘不是應該⽣氣,應該憤怒嗎?怎麼是⼀副很害怕的神情?
我朝著⽅伯娘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娘,我會看好我家那些雞的。


⽅伯娘聽後並沒有直接走,而是把鋤頭往地上⼀放,唇角⼀抿,⼤有和我繼續詳聊的架勢。

炎熱的夏天,農村⼈都喜歡在下午五六點,太陽沒這麼毒辣的時候出門幹農活。

⽅伯娘也是如此。

我見她放下鋤頭,心知她還有事情要告訴我,我也順手把菜籃子放到地上。

從小生活在老家,我對⽅伯娘的性情了如指掌。

她不是個愛嘮嗑、愛聊天的⼈,有⼀說⼀,說完事情她立馬拍屁股走⼈,絕不含糊⼀秒鐘。

可現在,⽅伯娘卻是⼀副⼀言難盡的樣子。

原本笑瞇瞇的⽅伯娘,突然睜⼤了她那雙眼皮有些耷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伯娘說:「平妹,我說你家鬧雞賊子,不是我亂說,而是因為我發現你家有古怪!」
我心頭⼀緊。

有古怪?!

奶奶說養雞十年能通靈,二十年能成精,五十年能成王。

7
晚上七點鐘的天,已經黑了許多。

我看著⽅伯娘在昏暗的天色下,有些微微發白的臉色,心裡⼀咯噔,有種不好的感覺。

千萬不要說我家的雞有古怪!
我在心裡暗暗祈禱。

可惜,天不如我願。

⽅伯娘告訴我:「平妹,我前兩晚都在你家屋後面的那條小路經過,都聽到了你阿奶的呼喊聲,可是我去找了⼀圈又沒看見你阿奶,白天來你家問你阿奶,她又天天不在家。

「平妹,你現在回來了,就幫阿娘問問,你阿奶怎麼了。


我木訥地點頭,然後讓⽅伯娘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事情是這樣的。

⽅伯娘和我說,她在我家屋後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前天晚上,她去姐妹家串門,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為了能快點回家,她抄小路,從我家屋後面的小路經過。

我家屋子後面⽤磚頭砌了⼀個圍墻。

圍墻裡面是我奶奶搭的⼀個雞棚,圍墻外面是⼀條小路。

平時⼤家出門幹農活貪省力,都會從我家屋後的小路走。

那⼀晚,⽅伯娘經過我家屋後時,突然聽到哀哀戚戚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仔細⼀聽,很像是呼救聲。

很小很細微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伯娘以為有⼈在我家屋後摔倒了,所以想都沒想就跑過去了。

可是她來到我家屋子後面時,卻沒見到⼈影,呼救聲也消失了。

⽅伯娘⼀時奇了怪了,明明聽到呼救聲啊,怎麼她⼀來,就沒見蹤影了?
⽅伯娘心想可能她聽錯了也不⼀定,撓撓頭,也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伯娘來到我家。

⽅伯娘想問我奶奶,她昨晚是不是在屋後摔倒了,還是有⼈在她屋後摔倒了。

可是,⽅伯娘她在我家門口喊了老半天,也沒見我奶奶開門。

⽅伯娘以為我奶奶出去了,她也就回去了。

當天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吃過晚飯後,⽅伯娘有家親戚打電話叫⽅伯娘去打麻將。

然後,⽅伯娘又繞路從我家經過。

⽅伯娘當時無意中抬頭瞄了⼀眼,發現我家黑燈瞎火的。

我奶奶要麼不在家,要麼早就關燈睡覺了。

等晚上十⼀點,⽅伯娘從我家屋後的小路經過時,她又聽到了呼救聲!
和昨晚⼀模⼀樣!
⽅伯娘趕緊繞過圍墻,以她最快的速度跑到我家屋後。

讓她奇怪的是,等她跑過去的時候,啥也沒見著,聲音也沒有了。

⼀陣風吹過,⽅伯娘打了個哆嗦,覺得這股夏風異常陰冷,吹得她後背發冷,頭皮發麻。

⽅伯娘心裡那個慌啊,「啊!」的⼀聲尖叫,撒丫子就跑了起來。

跑了⼀段路,⽅伯娘不放心地停住了腳步,她怕,怕真的有⼈摔倒了,她沒看見怎麼辦。

而且她聽著聲音,覺得那幾聲呼喊很像我奶奶的聲音。

⽅伯娘又倒回去我家。

這次,她學聰明了,她不發出動靜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慢慢地靠近我家屋後的那堵圍墻,趴在圍墻上聽。

這⼀次,⽅伯娘聽清楚了。

真的是我奶奶的聲音!
⽅伯娘從路邊上搬來石頭,踮起腳尖從圍墻上偷看,她要看看是誰在作怪。

可是⽅伯娘睜⼤了眼睛左瞧右瞧,就是沒看見有⼈。

沒有⼈影,卻仍然能聽見呼救。

⼀聲又⼀聲,虛弱無力卻又不停歇。

就像是⼀個復讀機⼀樣,不斷地重復喊著:「救命!救命!」
8
昨晚的月亮很圓,很亮,不⽤手電筒都能看見我家屋後圍墻裡的⼀切。

圍墻的左墻角邊上是⼀個⽤木頭搭成的簡易雞棚。

雞棚旁邊堆放著⼀堆沒⽤的破瓦罐子。

⽅伯娘沒見到⼈,呼救聲卻⼀直從圍墻裡傳出來。

⼀時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伯娘的腦海裡閃過。

⽅伯娘頭皮⼀麻,滿身的雞皮疙瘩噌噌地直往外冒。

就在⽅伯娘勾起脖子想再往圍墻上看的時候,她感覺脖子⼀涼,然後耳邊響起⼀個陰惻惻的聲音:「你在看什麼?」
⽅伯娘那⼀瞬間被嚇得肝膽俱裂,四肢發麻,隻剩下腦袋嗡嗡作響。

⽅伯娘心裡即使再害怕也不是沒膽子的,作為走慣了夜路的農村⼈,⽅伯娘的膽子也並不小。

驚嚇過後,⽅伯娘僵硬著脖子轉頭看向自己的左肩。

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敢在她背後嚇唬她。

說到這裡的時候,⽅伯娘突然陰沉沉地問我:「平妹,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
我被突然變了個臉的⽅伯娘嚇了⼀跳。

我心裡直無語,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我哪裡知道⽅伯娘看到了什麼。

我問:「⼤娘,您看到了什麼?」
「鬼!長著紅眼睛的鬼!」⽅伯娘尖著嗓子低嚎道。

⽅伯娘說她看到了顛覆她三觀的鬼東西。

⼀團黑漆漆的東西站在⽅伯娘的左肩膀上,⼀雙血紅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伯娘。

長著紅色眼睛的鬼東西渾身飄蕩著濃濃黑霧,若有似無地粘在⽅伯娘的左肩,和⽅伯娘對視。

⽅伯娘驚恐地發出⼀聲尖叫,然後閉著眼睛,憑著本能撒丫子就跑了起來。

這⼀次,她再也不敢返回去。

直到今天,⽅伯娘也沒敢來我家找我奶奶。

而且她決定,她再也不會⼤晚上的⼀個⼈出門了。

說完了這件事,⽅伯娘還說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我奶奶了。

「平妹,你說你奶奶⼀個⼤活⼈,又是左鄰右舍的,我怎麼天天都碰不著面呢?」
我僵硬著臉看著⽅伯娘,⽅伯娘也看著我,她想從我的嘴裡知道,她為什麼好幾天都沒有碰到我的奶奶。

我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阿奶⼀整天都幹嘛子去了,等阿奶回來,我會告訴她,⼤娘您找她。


⽅伯娘點頭,然後扛著鋤頭回家了。

和我說了這麼久,她今天的農活肯定是幹不完了,索性今天偷懶,等明天⼀早再出來幹。

我望著⽅伯娘有些彎駝的後背,腳底「噌噌」地直躥冷氣。

我覺得她不是真的想偷懶,而是被我家屋後的異常給嚇壞了膽子,不敢走夜路了。

我望著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天色,心情煩悶地回了家。

要不怎麼說我感覺靈敏呢?
我拿著菜籃子準備回家的時候,身後突然發出⼀聲異響。

很小,很小的細微聲音。

不認真聽的話,根本就注意不到。

但,還是被我注意到了。

我轉身看去,發現角落裡已經幹枯的地瓜苗不知什麼時候從圍欄上掉落了下來。

隻是掉落了⼀點點,但還是被我看出來了。

我搖搖頭,不禁暗笑自己⼤驚小怪。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走出菜園子後,角落邊被浸染了黑色的泥土變得松動,隱隱地有什麼東西想要從裡面爬出來。

「沙沙,沙沙。


⼀下又⼀下的爪子刨土的抓沙聲。

……
回到家,我去廚房準備晚餐。

等我煮好了飯菜,把飯菜端到桌子上,我還是沒有看到奶奶回家。

我拿出手機打奶奶的電話,還是關機。

我心急了。

現在已經八點多,快要晚上九點了,奶奶卻還沒有回來。

我奶奶⼀個快八十的老阿婆能去哪裡瘋?直到現在也不回來,手機還⼀直關機?
我奶奶思想頑固,深信老⼈不在外面過夜的傳統說法。

她就算去哪裡,就算再晚再累,這個時候她也絕對回來了。

我看著佈滿薄灰的飯桌,心臟突然跳動得厲害。

我捂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感覺⼤事不妙。

在我手裡,除了手機,還有⼀塊碎掉成兩半的白玉。

公雞圖騰的白玉,是我小時候,我奶奶從鎮上的⼀個寺廟裡幫我求來的。

在我坐車快要到家時,載著我的面包車忽然打滑,差點掉到山腳下,最後撞到了⼀棵小樹,才及時停了下來。

驚魂未定時,我感覺胸口癢癢的,刺刺的,然後發現掛在脖子上的白玉碎掉了,而之前本來是圓形的白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公雞圖騰。

看到白玉變成了公雞圖案,被公雞聲折磨了好幾晚的我,惡心得想立馬丟掉。

手裡的碎玉即將離手之際,我忽然想到這是奶奶送給我的唯⼀物件,也是從小戴到⼤的東西,也就忍著心裡的厭惡留了下來。

我把碎玉放進口袋裡,從廚房拿出抹佈把家裡裡外外都擦⼀遍,然後把飯菜⽤菜篩子蓋好,拿著手機出了門。

我來到二叔家,他家卻黑燈瞎火。

我敲了敲二叔家的⼤門,喊道:「阿叔,阿娘,在家嗎?」
裡面沒⼈回應。

我⽤力地敲了敲門,又喊了⼀句:「阿叔,阿娘,阿奶不知道去了哪裡,到現在都還沒回家,你們知道阿奶去了哪裡嗎?」
這⼀次,屋子裡傳來我二嬸的聲音。

把我嚇⼀跳的是,二嬸喊的聲音很⼤,很兇,好像很⽣氣。

「不知道!不知道!滾!」
我鬱悶又有些不高興。

不知道就不知道,幹嘛子這麼兇?!
我是偷她家的菜了,還是吃了她家的雞了,這麼不待見我?!
想到雞,我忽然渾身⼀哆嗦。

對了,我還沒喂過雞呢!
農村裡的雞是⼀天兩餐。

早上和晚上喂⼀頓,其餘時間把雞趕到田裡,雞會自己在田裡淘食。

我跑回家,以最快的速度攪拌好雞食。

我提著小桶,雙腳剛在屋後的圍墻門口站定,圍墻裡面就沸騰了起來。

奶奶喂養的雞聞到了食物的味道,撲騰著翅膀,向門口的⽅向跑來。

雜亂的翅膀拍打聲,和高低起伏的咯咯叫,⼀時間響徹了整個院子。

我聽著這些雞的咯咯叫,心裡莫名地反感。

老娘討厭雞叫聲!
圍墻裡是養雞的地⽅,是有裝燈泡的。

我按了按墻邊上的開關,沒有亮。

燈泡壞了。

雞棚旁還有⼀個燈泡。

可是,我卻不敢進去。

我把雞食胡亂⼀通地撒在門口旁邊的雞食槽裡,然後僵硬著背脊跑了。

我是被⽅伯娘的話影響了嗎?
不是,也或許是。

因為我在給雞槽倒雞食的時候,眼角餘光看見雞棚外有⼀雙紅通通的眼睛!
那雙紅色眼睛就這麼飄在半空,直勾勾地⼀直盯著我,直到我倒完雞食!
⼀路提著小桶跑回家裡,我「砰」的⼀聲,⽤力關上了⼤門!
我扶著⼤門的手抖個不停,心臟也跳得快如馬達!
我抖著雙腿跑到客廳中央,⼀口氣把客廳裡的⼤燈全部打開!
看著亮如白晝的⼤廳,我心裡的恐懼才稍微退了點。

回想起剛才看到的那雙紅色眼睛,我心底又開始發顫,雙腳也抖了起來!
那雙眼睛太恐怖了!
恐怖得直讓我膽寒!
讓我驚懼不已的是,我剛才看到的那雙紅色眼睛是不是那晚上⽅伯娘看到的那個長著紅色眼睛的鬼東西?
如果是……是不是說明我也被那個鬼東西給盯上了?
我整個⼈貼在墻上隻顧著害怕,沒發現身後,刺眼的白熾燈下,我的影子悄悄地發⽣了⼀絲變化。

我的影子下脖子的位置不知道何時多出了⼀個頭……
9
從我影子上長出來的頭是⼀隻公雞頭,碩⼤的雞冠在燈光下隨著我影子的移動而晃動。

⼀雙紅色眼睛在地上發出詭異的紅光。

我從驚嚇中緩過神後,決定打電話給小姑媽,告訴小姑媽實情,奶奶不見了!
我拿出手機撥打了小姑媽的電話號碼,可不論我打多少次,每次都是剛撥出去就被掛斷。

我以為是家裡信號不好,於是忍著心中的恐懼打開了⼤門,站在⼤門口撥打電話。

試了幾次後,還是沒⽤,還是沒有撥通。

我又嘗試撥打了其他親戚家的電話,都沒有撥通,就好像是我所處的位置被中斷了信號⼀樣,被隔絕在家裡。

站在⼤門口,望著眼前黑洞洞的夜空,我忽然打了⼀個冷哆嗦,感覺不遠處有⼀雙眼睛在盯著我看!
我忽然萌⽣出⼀個想法,我要跑出去!
我想去二叔家,再不濟我去⽅伯娘家,就是不想待在家裡!
我抬腳剛踏出⼤門口,身子忽然⼀僵,整個⼈定在了門檻上。

驚懼中,我忽然感覺脖子⼀涼,然後耳邊響起⼀個陰惻惻的聲音:「不要出去,危險……」
轟!
我頭皮發麻,整個身子都起了⼀層的雞皮疙瘩。

是誰在我的耳邊講話?
我不知道,我也看不見。

我忍著心中的懼意,牙齒打顫地出聲問道:「你是誰?」
我耳邊的聲音沒有響起,我的身子不知怎麼地突然又能動了!
我⼤喜,想快點跑出家門,卻發現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腳從門檻上收了回來,然後舉起手關上了⼤門,轉身回到客廳裡。

站在客廳裡,暴露在刺眼的白熾燈下,我轉動著眼睛,這才發現我的影子上不知什麼時候長出了⼀個公雞頭!
我原本是個唯物主義者,相信自己學了十幾年的思想理論,這⼀刻,我卻懷疑了自己的知識。

我哆嗦著嗓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小聲喊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啪!」
我出聲後,客廳裡的白熾燈突然⼀黑,燒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