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廣州的塔羅占卜師月入三萬,卻說他「不信」塔羅牌。

星座、塔羅、命理

在年輕人中越來越流行

這些占卜是迷信嗎?

是否遵循了某些原理?

實際上結果準不準?

我帶著這些疑問

找到一位廣州的塔羅占卜師……

奶黃包是朋友介紹的,提到了很多輝煌事跡。

 

在正佳市集擺攤最高日營業額3千,月入3萬;有次聚會沒帶塔羅,於是他隨便拿了一套「世界名貓」卡片來占卜,算出來的結果也很準,萬物皆可塔羅。

 

但我還是有些擔心他是騙子,畢竟我對塔羅一竅不通。

 

為此,我啃了不少資料,請教了很多朋友,認真儲備了不少塔羅的基礎知識。

 

我還問他,采訪前能不能先用塔羅幫我算一卦?

心想如果他講得天花亂墜,這個選題就取消,不寫了。

 

奶黃包回我,他就是這麼打算的。

這個「不謀而合」打消了我一些疑慮。

 

時間約在周六下午,我到時,奶黃包還在吃午飯,招呼我試試薯條,「這是廣州最好吃的薯條。

 

閑聊幾句後,他從鼓鼓囊囊的帆佈包中翻出一副牌,讓我隨便看。

 

我用雙手小心接過牌,他好像察覺到什麼,說:「不用這樣,塔羅牌沒什麼特別神聖的東西,隨便看,不要弄濕就好。

 

占卜也開始得十分隨意,以至於我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占卜已經開始。

按照他的指引,我說出自己想了解的問題,邊默念邊洗牌。

挪開菜單和餐具後,他將牌在餐臺平鋪成條形。

因為臺面太小,鋪的過程不得不拐了好幾次彎,像條歪歪扭扭的蛇。

我在選牌時,奶黃包還在吃。

直到我選完,他才擦擦嘴,將我選的5張牌背面朝上排成十字型。

 

五張牌逐一翻開,他說了句「這個牌型啊,我懂了」後,便開始給我解牌。

 

他主要講了我現在的狀況和感受、面臨的困難、克服的方法以及結果會如何。

 

很準,基本都說到點上了。

解完牌後是答疑時間,我提了一些問題相關的困惑,他給我解答,感覺還蠻解壓的。

 

占卜過後,我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基本可以斷定他不是騙子,因為他實在表現得太隨意了。

奶黃包說,自己是個不太看重形式的人,塔羅也一樣,怎麼舒服怎麼來。

 

「不要把塔羅想得太神聖。

」他又強調了一遍。

 

除了面占,他偶爾還會幫人網占。

如果客人願意,他甚至可以幫對方選牌,「形式並不重要,是牌在選人,而不是相反。

 

奶黃包還熱情地幫我解星盤,講到中途他又從包裡掏出筆記本翻看,說星盤比較復雜,看自己筆記講才不容易錯,根本不擔心我覺得他不專業。

 

疑慮徹底被打消,是奶黃包表達了自己對塔羅占卜有所懷疑的時候。

 

在他的眼中,「占卜本質上是統計學,隻是當時沒有現代的智慧,所以選擇了塔羅這種方式去表達。

 

說這句話時,他特別像眼裡隻有數據和表格的理科生。

奶黃包是廣州人,從小在越秀區長大。

會接觸塔羅,純屬機緣巧合,至少是十年前的事,當時他才十五六歲。

 

他常去的遊戲室裡,有人支了個攤占卜,後來她成了奶黃包的塔羅師父。

奶黃包說,師父選他當徒弟,一來是覺得兩人有緣分,二來是覺得他有天賦。

 

但他並不想學,畢竟當時正處於懷疑一切的叛逆期,而且「牌很醜,沒意思。

 

不過師父自有對策,她沒讓奶黃包啃書,而是叫他去理解塔羅的圖案,學習怎麼看圖說話。

*小王子主題的韋特塔羅牌

而且每次完成學習計劃,師父都會獎勵奶黃包玩半小時遊戲。

這個條件沒有任何一個小男孩能夠拒絕。

 

就這樣學了3年多,奶黃包偶爾會幫朋友算一算,但沒有讓太多人知道。

 

等到大專畢業時,奶黃包終於公開了自己會塔羅占卜。

首次公開亮相的後果是,四十多位女生排著隊,讓他幫忙占卜。

 

其中奶黃包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問感情的女生。

男朋友要去外地服兩年兵役,她不知道該不該等。

 

看完抽出的牌後,奶黃包建議她等,因為那是他見過關於愛情最好的牌型。

五年後,這對情侶修成正果,還邀請奶黃包去了他們的婚禮。

 

奶黃包學的是中藥學專業,畢業後去診所抓了兩年藥,又跑去一家連鎖奶茶店當飲品師。

 

轉正考試那天,奶黃包考完後在角落玩塔羅,結果被同事發現了,於是,奶黃包迎來了人生的第二次大型占卜。

 

這一次,奶黃包最大的感觸是,人性真的是很恐怖的東西。

比如有位同事的占有欲近乎病態,居然問奶黃包,「要怎麼做,才能讓女朋友對我言聽計從。

奶黃包特別討厭這一類問題,最典型的就是,「我娶/嫁了TA,TA能不能旺我」。

這裡的「旺」,特指財運這一塊。

 

講到這時,奶黃包有些激動,表示完全無法理解,「拜托!這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你請回來的神像。

」有趣的是,問這個問題的,男女比例都差不多。

 

對星座的看法也一樣,他不建議別人將星座指南作為交友標準,「那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吉祥物。

和大部分人想的不一樣,學得越久,學得越深入,奶黃包反而越「不信」塔羅。

 

在剛學會塔羅時,奶黃包會經常給自己占卜。

「做什麼都要先算一卦。

」當時他在學校談了個女朋友,於是用塔羅算這段戀愛,每次都是沒有未來。

 

但他不認,很執著,這次不行,就再算一次。

他搞不懂,「明明我那麼深情,為什麼會這樣?

是不是牌錯了?

 

總之就是反反復復地占卜,但終究未能得到一個好結果。

「最後分手時,反而覺得釋然,因為兩個人的確不合適。

 

但隨著對塔羅的理解越深,奶黃包為自己占卜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他越來越明白,塔羅是有局限的,所以才會有很多「有利於占卜師」的規則。

 

比如不能算過於具體的東西,像做什麼崗位、詳細的日期和地點不能算。

「不是怕泄露天機折壽,而是因為這個很難算準。

 

奶黃包說的「不信」塔羅,不是說塔羅占卜不準。

「不信」的意思是「不迷信」,占卜結果當然符合客觀事實,但絕不意味著無法改變。

 

「愛,或者知識,都可以與占卜結果相互抗衡。

 

奶黃包舉例,愛對方信任對方是更重要的。

就像剛出生的嬰兒,生活不能自理,屎尿亂來,隻會添麻煩,這不用塔羅占卜,也知道嬰兒和父母「不合」。

 

但父母會把嬰兒丟掉嗎?

一般不會,因為有愛,愛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而關於「知識改變命運」,奶黃包這麼解釋。

塔羅占卜能得出的,是很久前就存在的數據原型。

當一個人讀的書夠多,知識量足夠時,很多莫須有的情緒就會被消化掉。

 

一個人不被情緒主導時,就能更加能活出自己,跳脫出數據原型,也就是「改變命運」。

 

這也是為什麼塔羅占卜一般問三個月內的東西比較準,因為時間一長,人的知識水平是會變的嘛。

 

「算命非常準,人得足夠蠢。

」奶黃包特別欣賞這句話,這是他一位有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資格的同行朋友凌一葦說的。

 

奶黃包說得很直白,「如果一個人將塔羅作為指引自己命運的東西,這個人肯定沒什麼智慧。

 

奶黃包覺得塔羅隻是一種工具,塔羅占卜師不是萬能的,隻能像朋友一樣陪你聊聊,開解你一下。

 

因為如果用很理論很生硬的東西作為開頭,聊天很難抵達對方的內心。

 

塔羅是更好的聊天切入點,能讓人放松地說出當下比較關注的問題,再引導你慢慢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從接觸塔羅到現在,奶黃包占卜過很多人,他們問得最多的是感情,其次是財運,第三才是事業。

 

聽了那麼多人的問題,奶黃包覺得大部分人焦慮的根源,在於做不了自己。

 

所以,即便塔羅占卜很賺錢,但奶黃包還是不會將塔羅作為主業,因為不想這樣把自己固定住。

 

奶黃包好奇心很強,喜歡去觀察,去體驗。

除掉塔羅,他的生活依舊豐富。

 

他喜歡走街逛巷去覓食,聊起美食頭頭是道。

他告訴我,以前的廣州人去黃沙買海鮮,會穿著大水靴去,裝成要進貨的人,「這樣價格會更便宜。

 

看書也是他的愛好,最近在看的是福樓拜的《情感教育》和戴安娜·普雷斯頓的《義和團》,看到興起時會在朋友圈發自己的想法,一大段一大段。

*奶黃包正在看《情感教育》

 

他還當過調酒師,現場跟我科普了調酒師的專業素養。

「工作時隻能試酒,一滴兩滴。

因為調酒師還有一個職責,保護喝酒客人的人身安全。

 

除此之外,奶黃包還對武術很感興趣,2016年成為詠春的第四代傳人,也學過泰拳。

甚至還打過業餘賽,雖然過程不太愉快,「雖然最後贏了,但當時差點被KO,真的太恥辱了!」

電影《西雅圖未眠夜》有句臺詞:「我們不能接受不如意的事情,所以才發明了『命運』。

年輕人們選擇向遙遠的星星問桃花,選擇向圖案華麗的卡片求助工作的煩心事,背後隱藏著的可能是應對這個時代的無力。

這個世界正急劇地變化著,所有人都擔心自己被時代拋下。

我們對待塔羅、星座和命理的態度,化用加繆一句話來形容正合適:

「不要走在它後面,因為它可能不會引路;不要走在它前面,因為它可能不會跟隨;請走在它的身邊,做它的朋友。

撰文:問了兩卦的大力

設計:早上喝了拿鐵的郭總

攝影:問了一卦的santo

拍攝地點@U六Design.Art.Ca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