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發生在2007年初的事。
在墨西哥一個叫『女孩鎮』《Girlstown》的寄宿學校裡,一夜之間,500多個女生感到自己的下半身有莫名刺痛,漸漸的,雙腿癱瘓,無法移動。
她們惡心、嘔吐、發燒,有的甚至出現幻覺,看到『拖著臍帶的嬰兒』和『白色身影』。
症狀像瘟疫一樣傳染出去,老師、家長都一一中招,甚至,連政府派去調查的科學家,也患上了同樣的症狀。
最近,Vox的記者們翻閱了當年調查事件的科學家的筆記和報告,慢慢拼湊出整個故事……
女孩鎮是一個由瑪麗姊妹會《Sisters of Mary》管理和創辦的天主教寄宿學校。
瑪麗姊妹會是一個總部設在韓國的宗教組織,因為想要幫助第三世界國家貧窮的孩子們獲得更好的教育,它和美國牧師Aloysius Schwartz一起,在1991年在墨西哥的查爾科市《Chalco》創立了公益學校女孩鎮。
對墨西哥窮苦的女孩們來說,女孩鎮絕對是個好去處。
這裡占地足有80英畝,有現代的教學樓、遊泳池、體育館、足球場和籃球場。
老師有的來自韓國,有的是墨西哥本地人,她們除了教學生們基礎的學科知識外,還有裁衣、烹飪、電腦編程等職業培訓班。
當然,最吸引學生的,還是『免費』——不要學費、免住宿費、免餐費。
《女生們在學縫紉。
圖片來自女孩鎮官網》
經歷過多年的毒品戰爭,墨西哥窮人的生活狀況一直很糟糕,而女孩們則是弱勢中的弱勢。
失學、家暴、性侵,這是很多墨西哥女孩面臨的日常困境。
而女孩鎮的存在,給了她們一個『逃生通道』。
雖然,女孩鎮在招生時強調學校規矩嚴格,宗教氣氛濃厚,但是……免費呀,為什麼不去?
Jovita 和Maria就是沖著『免費』去的,入學那年,她們12歲。
Jovita和Maria是墨西哥Tuxtepec鎮人。
Jovita的性格文靜,有點軟弱,她的爸爸在她8歲那年拋妻棄子,跑到美國生活;她的媽媽是一個洗衣婦,辛苦工作但付不起房租,Jovita隻好早早退學,靠給別人看孩子補貼家用。
Maria看著和Jovita不一樣,容貌出眾,有點高傲,但家裡也是亂七八糟:媽媽是死亡聖神《Saint Death》的信徒,行事瘋瘋癲癲,人們在背後說她是女巫。
但兩人都很聰明,通過女孩鎮的考試和面試後,兩人坐上學校大巴,一路顛簸來到女孩鎮。
女孩鎮所在的查爾科市距離首都墨西哥城有一小時車城,是大首都周圍最窮的地方。
荒地上,零星散落著廢棄的停車場,還有外地人搭建的歪斜的混凝土房屋。
灰白的霧霾彌漫在山谷裡,空氣中是沒處理過的污水的臭氣。
一下車,學校的修女們就給她們嚴格檢查。
在沒來之前,學校說過,除了身上這身衣服,不準帶其他任何東西來,甚至連家人的照片,都不準帶。
有些女生偷偷把照片藏在衣服裡,也被扒出來了,因為修女們會要求她們把衣服脫掉,隻穿內衣檢查。
有的要求是很東亞式的,比如所有女孩的頭發必須剪短,在耳朵下兩根指的位置;有的則很不近人情,比如不讓女生們給家人寫信打電話,每年隻有一次回家機會,一次隻準待兩周。
Jovita很想和Maria在一起住宿舍,其他人她都不認識,但修女們把所有人都打散了住,兩人隻好分開。
之後,就是普通的上學生活,但據事後調查的Loa Zavala寫道,這日常……其實也不怎麼日常。
學校有意無意地切斷了女生與外界、他人的聯系,使她們包裹在情感真空中,而這真空,是後來怪病暴發的一大原因……
《聽課中的女生們。
圖片來自女孩鎮官網》
所有新來的女孩們發現,學校的規矩比之前想的還要嚴。
女孩們不被允許看電視、雜志和聽廣播,她們也不被鼓勵和老師、修女以及宿管有情感聯系和身體接觸。
如果學校發現學生和某個宿管關系特別好,還會專門把她們分開,放到不同的樓層和宿舍。
沒有了大人,女孩們隻好把情感放在同學身上,但修女們也不會讓女孩們太親密,有一點苗頭都不行《報道沒說為什麼,猜測可能是為了『預防』同性戀》。
每天,女孩們的生活嚴格按照日程表移動,起床、上課、放學、熄燈。
沒有家人的消息,也沒有姐妹的陪伴《學校規定,每個家庭隻準一個人入學》,連朋友也要被修女們防著,實在是無聊至極。
直到2006年的一天,這個無聊被一場短途旅行打破了。
當時,學校安排一些女生到墨西哥城市中心的Universidad de Anáhuac學校遊學,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她們摸到了一本雜志,偷偷帶回女孩鎮看。
在這本雜志裡,有一篇關於如何制作通靈板《Ouija board》的文章。
隻需要找一塊木板,寫上Yes和No,然後再寫上26個英文字母和一些數字,就能制作完成,非常容易。
很快,Maria躍躍欲試,成了第一個制作通靈板的女生。
《通靈板。
圖片來自網絡》
在一所嚴格的宗教學校,玩通靈板肯定是要挨罰的,但Maria膽子大,有領導能力,而且在學校裡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無聊到她原以為任何新奇有趣的事鋌而走險。
她等熄燈後,竟然帶著女生們從六樓的窗戶爬出去,爬到屋頂的陽臺上玩通靈板。
悄無聲息,無人發現。
Jovita是Maria帶著玩的女生之一,之後她開始體驗到一些無法解釋的景象和聲音。
有天晚上,Jovita去上廁所,廁所裡隻有她一個人,但她聽到旁邊隔間裡有沖水聲。
Jovita很奇怪,把每個隔間打開看了,確定隻有自己,但那沖水聲一直在。
Jovita被嚇得半死,Maria卻越玩越嗨。
2006年春天,學校舉辦每年一次的籃球比賽。
這是女孩鎮最受歡迎的活動,贏的隊伍能獲得最大的榮譽。
也許是想看看自己的實力,Maria用通靈板發出了一個請求,希望自己的朋友Liz所在的隊伍能獲勝。
最後,Liz隊確實贏了。
Maria高興了,但其他女生們很生氣,覺得這是作弊。
一片怨聲中,好幾個女生向修女告發Maria用黑魔法,修女們再報告給院長張修女。
很快,學校決定將Maria開除。
來女孩鎮上學是很多窮苦女孩的夢想,Maria當然不願意,大吵大鬧,說自己不是唯一玩的,為什麼要開除自己。
修女們不理,把她從宿舍裡拖出來放到另一個房間。
這時,一件意外的事發生了:在房間裡剛好出現了一陣風,這風是如此之大猛地吹到門上,而Maria的手指剛好的門縫處。
『嘭!』的一聲,她手指上的一塊肉被割下來。
在修女們拽著她走的時候,Maria一邊走,血一邊滴落在學校的走廊和大廳裡。
學校說,那風是普通的風,但Jovita等人不相信,因為Maria走的時候,剛好遇到了Jovita和其他幾個女生,說了一番話。
原話是什麼記不清了,但每個人在記錄中回憶出的意思差不多,大概是『我們這個年紀裡每個告發過我,或者覺得我很壞的人都會生病。
你們的腿上會生病,你們會沒法走路。
你們會被詛咒』
之後,怪病就開始了。
很多學生開始變得難以區分現實和幻覺。
一個叫Zitlali的女孩說自己看到了『拖著長條臍帶的胎兒』和『無臉嬰兒』,Jovita和室友們說看到一個白色身影幫她們按摩腿。
有的學生在走廊裡看到女生屍體懸掛著,有的從黑暗處聽到嬰兒和小孩的哭喊。
更多的,是女生們的腿癱瘓了。
她們先是感到腿部刺痛,漸漸的,沒有力氣,無法走動,之後,『生病』的女生隻好靠其他人扶著。
嘔吐、發燒,這些症狀也常出現。
這癱瘓的怪病漸漸流傳開,最後竟有超過500人下肢無法走動。
修女們也嚇壞了,她們不敢讓女生們回家,害怕傳染病會傳到村子裡,於是找人到學校驅魔。
結果沒有作用,於是又用一種土方法,把一種植物粉末灑在女生腿上然後用火燒,可還是沒用。
《學生和修女們在參加宗教活動。
來自女孩鎮官網》
因為情況太嚴重,有人通報了媒體和政府,很快政府的檢查員和流行病學家就來了,但他們檢查了水、食物和泥土後,什麼異樣都沒有;
之後又檢查了是否存在佈魯氏菌病、鉤端螺旋體病,和立克次體病,也都沒有。
關注公眾號:真實靈異事件。
最後,是政府派去的精神病學家Dr. Nashyiela Loa Zavala找到了原因。
《當年紐約時報對此事的報道》
在采訪了大量出現症狀的女生後,Loa Zavala把Maria事件的前因後果串起來,得出結論:女孩鎮的怪病,其實是因為心理因素而導致的身體失調,俗稱歇斯底裡症《Hysteria》。
歇斯底裡症其實是醫學界漸漸停止使用的一個詞,但Loa Zavala在報告中寫道,不管是分離障礙還是焦慮症,如此大規模的集體失常,隻能用歇斯底裡來解釋。
『醫學界現在普遍相信歇斯底裡是不存在的,但是眼前這不就是一個案例嗎?它當然存在啦,我們這裡有好幾百人呢!』Loa Zavala在報告中說。
Loa Zavala的治療方法是追溯學生們的身體症狀,找到那些可能觸發心理疾病的事件,往往,都和女生們的原生家庭有關。
上文提到的Zitlali的第一任繼父就是個家暴男,第二任繼父甚至是戀童癖,對Zitlali動手動腳;Jovita沒有爸爸;Soledad被媽媽用鞋子抽打出血。
當Loa Zavala坐在教室裡聽女生訴說自己的痛苦的時候,她自己的腿也僵硬了,無法移動。
她的手臂同樣出現症狀,雖然不是很清晰。
這說明了歇斯底裡的傳染路徑,是必須看到或聽到某人的症狀後,自己才能復制出症狀。
看到得病的人一多,自己就成為新的病人。
《Loa在2010年寫的關於該事件的論文,發表在《國際心理分析雜志》上》
除了家庭因素外,女孩鎮嚴格的管理,防止女生和其他人產生緊密的聯系,這種氛圍也讓她們無法正常表達自己的情感,隻好把痛苦通過身體病態表達出來。
在媒體的采訪中,有父母非常生氣,不理解學校為什麼不讓孩子每周給他們打電話,張修女說,這是為了讓孩子們更有紀律。
她堅稱學校沒有虐待孩子們。
通過和Loa Zavala談話,以及得病的女生們之間相互隔離,漸漸的,大部分女生好了。
但家長們心有餘悸,不敢讓孩子繼續在這裡讀書,最後有300多個女生退學,包括Jovita。
Jovita的媽媽湊錢來學校,把她接走。
對她來說,免費的學校,文憑,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在怪病事件發生後,張修女被調回韓國,但女孩鎮到目前仍然運轉著。
好消息是,經過這次事件,女孩鎮不再那麼嚴格,開始邀請父母們到學校和女生們一起參加活動,給他們親情的陪伴。
《校園活動。
圖片來自女孩鎮官網》
但Maria呢?在病情暴發最嚴重的時候,學校找過她,但發現她和她的家人已經離開Tuxtepec鎮了,不知去向。
後來也再沒人看到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