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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國考』二字又登上了熱搜,越來越多的畢業生都把公務員作為自己就業時的首選,進入體制內仿佛成為大多數的理想人生路徑。
每到此時,總會想起那個把自己放逐出『體制』的作家。
他,就是摩羯座的三島由紀夫,1月14日是他的誕辰。
我們的生命裡,不僅有著使人覺醒的力量,生命有時還會使人沉睡。
善於生活的人,並不是一直清醒的人,有時是立即可以酣然入夢的人。
——三島由紀夫
他擁有上天賜予的非凡才華,45年的人生中曾四次提名諾貝爾文學獎。
他是20世紀最為外國所知的日本作家,也是作品譯本最多的作家,是怪異天才,亦是寫作圈裡的健身狂魔、跨界達人。
閱讀三島的作品,讀者常常被他語言裡那豐饒的象征吃掉,但語言卻又恰恰是走進他的最好途徑。
通過他的文字,我們可以發現,他的一生,自卑與孤傲相互糾纏,自我與他我不斷產生著奇妙的化學反應,盛大、極致、矛盾、復雜,但有一點不變的是,他執著地探求『美』、實踐『美』,以此抵抗心中的『破滅感』,建造可以讓自己存在的烏托邦。
01
努力滿足他人期待的前半生
出生在一個『公務員』之家,擁有一半貴族血統,三島自小就被強勢的祖母『控制』,並被寄予深切的希望。
他的活動范圍十分有限,未來的人生似乎也已被規劃好了路線。
祖母禁止他同周圍的男孩子玩耍,並特意為他挑選玩伴。
三島更喜歡獨處,從書中開拓自己的『世界』,為童話故事著迷,肆意沉溺在讀書、幻想之中。
中學時代,他讀谷崎潤一郎、拉蒙德·拉迪蓋、奧斯卡·王爾德,越發將自己浸潤在文學的世界之中,文字的養分也讓他擁有不同於同齡人的成熟。
三島在文學上的天賦展露無遺,隻有16歲的他便在日本浪漫派刊物《文藝文化》發表處女作《鮮花盛開的森林》。
三島由紀夫學生時代的照片
19歲,三島以第一名的成績從學習院高中部畢業,迫於父親的壓力,他報考了東京帝國大學法律系,主攻德國法律。
他本人想報考的專業當然是文學。
人生似乎註定以另外一種方式展開。
面對非初心的法律專業,三島盡情展示出摩羯特質《任何方面都要全力做到極致》。
他全力以赴地修習法律課程,22歲從東大順利畢業。
在職業的選擇上,他同樣順從了父母的期待。
為了考入『體制內』,三島逼迫自己成為枯燥無味的學習的俘虜。
沒有通過勸業銀行的考試,心裡還是抱著寫小說的理想、想要成為一個小說家,加上不同於常人的『偽惡』傾向,他極度克制分裂、多元的自我。
在寄給川端康成的信中,三島糾結地寫道:『還是努力學習更好一些。
在考試前就知道不會及格的這種散漫、荒唐的學習方法,不是一個好的方法。
』
東京帝國大學
近乎半自傳體小說《假面的告白》中,他坦白:『春天來了,我平靜的外表下聚積著瘋狂的焦躁』他竭盡全力維持著他人眼中嚴謹認真的形象。
他清醒地註視著自己,以現在的眼光來看,甚至有些自我意識過剩。
學習之餘,我到街上去,感受人們對我充血的眼睛報以懷疑的目光。
在別人眼中,我每一天都過得極其嚴謹認真,可是我自己知道,自甘墮落、放蕩、沒有明天的生活,腐敗透頂的怠惰,連同由此而來的疲勞正在腐蝕著我。
《《假面的告白》》
1949年出版長篇小說《假面的告白》出版,確立了三島由紀夫在文壇的地位
1947年,三島順利通過大藏省考試,再次滿足了家人的期待。
在大藏省供職的近一年中,三島的寫作也從未停止,甚至更加勤奮,常常一寫就寫到凌晨。
1948年9月辭職之前,他發表的短篇小說有14篇,可以說『8小時以外』的時間,他幾乎都在蘸著夜色寫作。
而在『8小時』之內,他做得也近乎完美。
思路清晰,邏輯縝密,辦事有條不紊,辦公室內的三島容易相處,時不時透露出風趣的一面。
可以想象,如果三島沒有辭職,他很可能會順利地走到高位,隻是他在仕途上毫無野心,他的初心仍在文學。
1948年9月,三島辭職,成為一名專職作家。
02
至少要驕傲地盛開過
像是對自己過往人生進行一場總決算一般,他將『刀』伸向了自己,要『以波德萊爾‘我是死囚,又是屠夫’般的雙重決心,解剖自我,嘗試絞殺掉自己覺得自己相信的、讀者眼中也覺得自己相信的維納斯,看維納斯是否會復活』。
他說:
我樂觀地相信,只要想辦法完成表演,一切就會落幕。
他說:
不可思議的悲傷使我的身體戰栗起來。
孤獨像太陽一樣灼痛了我。
他說:
時期到了,即使那不是我的人生,我也必須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前。
1949-1970年,從《假面的告白》至《豐饒之海》,他像一臺高頻運轉的工作機器,在寫作的河流中,以無限的耐心日夜無休地艱苦勞作。
《惡魔》《愛的饑渴》《禁色》《仲夏之死》《潮騷》《近代能樂集》《金閣寺》《美麗之星》《我青春的漫遊時代》《薩德侯爵夫人》《太陽與鐵》《春雪》《奔馬》《曉寺》《天人五衰》……小說、戲劇、評論、隨筆,他的創作絕對可稱作如煙火般絢爛。
《潮騷》發表後,獲得第一屆新潮社文學獎
『我所寫作的文字都已離我而去,從不曾滋養我的空無,它們什麼也不是,但唯獨又變成無情的鞭子抽打在我身上。
為了得到這些寫作的成果,花費了多少個困苦掙紮的夜晚?
多少個絕望無助的時段?
若我能疊加這些痛苦夜晚的回憶,恐怕能確定自己必將瘋狂。
可是我仍然沒有其他的道路能存活下去,隻能繼續地寫下一行,再是一行,如此一行一行地寫下去……』
隻是人們很少有機會看到三島這一面,因為他總是任由自己的思緒在黑夜蔓延,在孤獨中閃爍著。
他放縱著自己的寫作,到頭來,寫作又把他覆蓋了。
三島重視語言之美,善於用濃縮極高的句式來表達最曖昧晦澀的意義,他的語言豐富又精確,幾乎每一部作品讀來都令人驚艷。
這份驚艷背後,是他隱藏自己痛苦與脆弱的用力,是對自身悲劇性的習得性無助,是對黑夜、死亡與鮮血的向往。
《金閣寺》取材於1950年金閣寺僧徒林養賢放火燒掉金閣寺的真實事件
支撐、拯救他後半人生寫作的,除去他本人極強的自制力,還有一個重要的契機——對肉體的鍛造。
這條年輕的河流在我生命的中點突然開始流淌起來。
過去,很多次我都意識到一個事實:僅靠無形的精神無法塑造切實可見的美,我對此極度不滿。
為什麼我自己就不能成為值得一看的可見之美呢?
出於這種意念,我就不得不讓自己的肉體變得美。
意識到自己身上『感受性過剩』,而缺乏『肉體的存在感』,那個16歲時體重隻有39.5公斤少年,邁入『30代』人生後開始對自我進行徹底的『肉體改造』,恨不得將每天24小時隻劃分為『睡眠』『工作』『體能鍛煉』三個部分。
後來,就像我們可以看到的這樣,他真的練出了發達健碩的肌肉。
1961年9月,細江英公為三島由紀夫拍攝的照片
對於這種力量的純粹感覺,三島說:『我是在通過書籍或是通過知性的分析也絕對無法捕捉到的,在那裡,我發現了語言的真正的相反物,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他曾將一切都給了語言的世界,用華麗的、絢爛的語言作為鎧甲,包裹纖細、脆弱的肉體,而當『肉體』成為他的第二語言,一切又開始不一樣了。
他開始相信,擁有靜靜結構的、巧妙沉默的、強有力的肌肉,可以是他明晰的意識的根源。
他像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規律又穩定。
脆弱與自卑被他隱藏進深夜,隱藏進一個又一個的假面之中,出現在大眾視野的三島,總是一副精力爆表的模樣。
人們有時甚至會被他的假面所欺騙。
但沒關系,每一個假面都是他親手給自己戴上的,每一個假面中都隱藏著他某個真實的側面。
他人的期待也好,自己的追求也好,制定了目標,便以強大的執行力實現它——這也是三島令人頗為感慨的地方。
縱使有人毫不留情地評判他的刻意,毫無顧忌地戳破他那異於常人的『表演欲』,可在人生的舞臺上,又有誰不是在表演呢?
奮力地表演,哪怕是違心的,也算實實在在地走過了人生。
三島用一生的努力去追尋自己心中的絕對,就連最後的『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一種『生』。
也許此時,他正置身在少年時就向往的那片大海,望著兩三隻漁船,吹著陣陣微風,看波浪從遠處洶湧而來,肆意地享受著隻有他才可體會的孤獨。
沒有不安與糾結,沒有無休無止的自我苛責,可以毫無愧疚地暫停運轉,可以酣然入夢。
因為,他已耀眼地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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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閣寺》
[日] 三島由紀夫 著
代珂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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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權說明:
本文版權歸新經典公司所有,本期編輯:程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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